再见了，学而思。。。曾经陪伴着90后00后一起成长的学而思

我还是习惯叫他张老师。因为他在告别直播里的感觉，和08年第一次在办公室见面的时候一样，低调、谦逊、彬彬有礼，但谨慎、心如明镜还有主意。

对，他就是好未来的张邦鑫。

曾经手掌3500亿教育帝国的，一个孜孜不倦的老师。

01 / 失去的

张老师，话真的很少。

尤其是比起新东方的那些前辈——俞敏洪、陈向东老师来说，他的话少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。

经常给他留一段言，他回复我两个字，好的。

这可能是因为他教奥数出身，和教语言的教育大佬们不同，总会理性强于感性，逻辑强于煽情，思考强于表达。

这让好未来（大家更习惯称它学而思）走上了一条和新东方截然不同的路：新东方的核心是名师经济，靠管理架构驱动，而他选择了做课程标准化——

让优质的课堂摆脱对老师的依赖，让水平中等的老师也有机会发光发热。

这挺了不起的。

因为教育这件事，长久以来都有师资依赖。优秀的老师自带流量，都是学生和家长用脚投票。

就连公立牛校也不例外，深圳中学招人清北起步，而帝都顶尖公立，早在数年前就已经消灭了研究生以下的学历。一个老师强悍，可以带火一个班级，甚至一个学校。

之前我也没有切身体会，直到听了北京最好的老师讲的一堂地理课。

立刻就明白了，为什么北京家长削尖了脑袋都想进海淀六小强，因为老师的水平和普校真的是不一样。

知识不仅全方位涵盖有深度，旁征博引的素材还引人入胜。

这让我不由得感慨，如果当年教我地理的是这位老师，大概我也不会地理渣到上海到深圳距离多远都搞不清。

师资依赖，是教育不公平的核心。

当下，小镇做题家面对的最大困境，不是教室的简陋（现在连贫困山区都有电子大屏）、学习资料的匮乏，而是老师的水平差：

当一线城市的小孩和外教流利对话，自己听的是胶普口音的English；当一线城市的小孩共读《杀死一只知更鸟》探讨种族问题，自己还在老师的引导下去声讨《茶花女》里资本主义的腐朽…

所以，教育想要公平，就要脱离对师资的依赖，做课程标准化，让每一个老师拿到教案就能讲出好课（中等以上），能让每个孩子都享有优质教育的权利。

这，做得对。

虽然我停了小孩的学而思网课（我觉得提前学没必要），但网课停了我难过，难过的是那些小镇的孩子，又回到了原来的师资困境之中。

有人说，公立的名师会开设网课，北京还有免费甚至低价一对一补习。前者我热切期待，后者我表示无力：

吊在眼前的香蕉看起来真好吃，但，是你能拥有的吗？

钱买不到的，才是贵的。现在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？

02 / 得到的

难过归难过，但我还是支持双减。

教育，不破不立。

当时代的洪流冲刷过教培这个行业，我们才有机会看到，一个暑假能烧掉40亿广告费的盛世的背后，是多么的狼藉。

因为预付费制度，在行业根深蒂固，大部分人是今天花着明天的钱，能过一天算一天。

并没有多少爆雷，是因为在线教育繁荣之前，线下机构难规模化，都是做门口的生意，覆盖1000米的周边。赚得不多，投入有限，野心有限，成本hold得住。

在线教育改变了这一切。

教育从线下的小作坊搬到了线上，招生规模化变成了可能。资本嗅到了现金流的气味儿，蜂拥而至。

互联网成了战场，都是明火执仗的厮杀，流量就是血液，用户量就是钱财，谁赢了市场谁老大：你49我29，你29我9.9，补贴让教育比膏药还廉价…

最后，双减按下了刹车键，全让家长买了单。

很多教育机构倒了，大家都在骂，欠费不还，还卷款潜逃。不知道到今天，高端的精锐有没有退给那位家长余下的300万学费。

不少在线机构不厚道，在被灭掉之前还疯狂推销，承诺现在充值外教不停课，结果没过一个月就变成了中教，再过一个月中教都没剩下机构，根本约不到课。

还有的，明明已经把钱花光，第二天破产了，前一天还在让顾问催家长续报课程包…不讲武德。

我有个朋友气坏了，直接和某在线英语机构正面硬刚，找了律师起诉到法院，为了7800多块的课时费花了17000多，就为讨回一个公道。

学而思也在这场营销大战中下场，但没有欠家长一分钱。我看到的家长反馈，都是「退费，秒退」，不多话，很干脆。就像张老师的为人。

一个企业做久了，也有了性格。

家长舍不得学而思（虽然改名多年，大家还是习惯称呼学而思）。

之前他们处理办学点的旧打印机，有家长留言说，如果他们卖打印机，也要支持也要买。我发给张老师看，他说谢谢。

今天一个家长在群里说，自己告诉小孩学而思关了，小孩说还有积分没兑换礼品呢。然后翻出小学时代的账号，兑换了一套笔。

没想到，第二天就送到了家门口。

一周以后，2万名中小学教培老师全体离职，遣散费大概是个天文数字，但此时此刻，给学生兑换的礼品还在正常的发着…

有人说，张老师一直都在思考着学而思的生与死，「所以现在才能拿出这么多的遣散费」，让K9的老师们体面的离开。

就像一个老师，温和而负责，没有抱怨，也不推卸责任，下课了，体面地送每一个学生走出教室的大门。

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老师。

 03 / 未知的

我觉得，张老师这些年做得最暴露野心的事儿，大概就是教育大会，请到了奥巴马；最出格的事儿，就是众目睽睽之下，很莫名地参加了冰桶挑战。

他一直在努力尝试，融入这个时代——热闹的、繁荣的、多变的、教育的时代。因为除了K12之外，学而思似乎一直缺乏向外拓展的基因：

做英语，失败；做留学，更失败；做直播录播课，反复失败。素质教育不是没有尝试，只是一直加载中…直到双减之前，仍未突破成功。

巨大的用户量，只能在学科培训里内循环。

这其实不难理解。选择学而思的家长普遍鸡血，只为小孩升学，能考进一所好大学。能写写代码，会个画画又有什么用？

张老师喜欢研究产品，一直追求科技突破，却在追逐中忽略了教育的本质，在人心。

需求比科技感更重要。做产品的奥义，是不背叛自己的用户。看学而思此前最火的项目就知道了，永远是线下小班课，学位难求。

素质和鸡娃，本来就是教育需求的两面。为了搞融合，坐拥3000亿的教育帝国的他，只能一直尴尬地面对失败。

主业学科越火，助攻选手越划水。产品越科技化，越不知道学习者要什么。我报过一个学而思的编程课，宣传片看得我是云里雾里。

也因为一直没有远离失败，所以才在K9学科培训关闭来临之时，能迅速调整和消化，能在人生四十不惑的年岁，重新出发。

谢谢，学而思。

再见，好未来。

后记

写这篇文章，不是为了煽情和赞美，只是想记录一些故事，一些关于中国教辅20年的碎片。

我们曾生活那个时代，从鸡娃到内卷，然后一步步看着它全面崩盘…

教育重归于寂静的荒野，就好像一切都未曾发生过。

这似乎是一种命运的必然，而在线教育只是加速了这个进程罢了。

感慨时代不可逆转，水滴重归大海。2021年末，3000万教育从业者归零再出发。

俞老师开始直播带货，换上洪哥的头衔，投入新时代的怀抱，一个北大生物系毕业，沉默的理工男张老师将何去何从呢？

期待。

本篇文章来源于微信公众号:  Miki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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